汽车随着盘山公路蜿蜒而上,连续的急转弯,让人提心吊胆。远远望去,山尖上铺满了白雪,车上的空调虽然开着,但一进山,空调好像坏了一样,明显觉得温度下降了许多。车上几个跑龙套的孩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,欣赏着两侧的大山。
周强常常会想起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,“戏曲是一门夕阳艺术,只配跟着目前尚痴迷于它的老人们一起走进坟墓。”是不是夕阳艺术,周强不知道,可看戏的观众是越来越少了,人少时,台下看戏的人,还没台上演戏的人多。看戏的人少,请戏的人也少,团里的收入也少。散伙的事,团长已经提前给大家打过招呼了,唱完这场台口,就该回家过年了,过完年就该找新的工作了。唱戏是苦,夏天唱戏棉垫衣一穿,外边大戏服一套,一场戏下来出的汗能把戏服浸湿……可一想到要离开自己干了十几年的剧团,离开朝夕相处的同事,周强的心就像刀剜一样,疼得厉害,可能有啥办法?团里这半年一直都在赔钱,要不是团长夫妇拿钱倒贴,戏班子早就散了。
“到了,都醒醒,起来搬行头。”团长的一句吆喝把周强的思绪拉了回来。
演出的地点在一棵老柏树旁,柏树上挂着个牌子,国家一级古树,树枝上被人们缠上了许多红布条,树下的石香炉里铺满了香灰。
最后一场,是周强的拿手戏《野猪林》。十几年来周强不知道演过了多少场,可周强还是遵循着当年师傅的教诲,坚持每场演出前,看剧本,看唱词。山上的雪说下就下,西风卷着鹅毛般的大雪,用力地拍打着大地,一会大地就白了,山冷得在颤抖,空气似乎也要凝固起来。
“别唱了,雪下得太大了,台下也没人看了,戏价不少你们一分。”村支书来到了后台,冲台上的演员喊着。
“台下不是还有一个人在看啊?为啥要停演?”
“你说他啊,他懂啥戏,他是个疯子。”
“疯子?不不不,他不是疯子,他懂戏,他识戏,他会看戏!”
风雪中,戏依旧在演出,周强比以往唱得更卖力,周强双眼通红,仿佛他就是被发配沧州的林冲。
“望家乡,去路远,别妻千里音书断,关山阻隔两心悬。讲什么雄心欲把星河挽,空怀雪刃未除奸。叹英雄生死离别遭危难,满怀激愤问苍天。问苍天万里关山何日返?问苍天缺月儿何时再团圆?……”
天晴了,剧团该走了。在车上,周强问团长道:“团长,你说戏曲会不会慢慢的消失?”“消失?强子啊,凡是人,就得听戏,不听戏,他就不是人。”团长咬着牙说。
“望家乡,去路远,别妻千里音书断,关山阻隔两心悬。讲什么雄心欲把星河挽,空怀雪刃末除奸,叹英雄生死离别遭危难……”周强听见有人正在唱着戏,唱的正是自己拿手的《野猪林》,他认真地听着。
冬日的骄阳,透过车窗,照在人身上,暖洋洋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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