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7年前,少年金宁为了追逐音乐梦,退学北漂,从此杳无音讯。儿行千里母担忧,失联后,母亲李艳霞开始了漫长的寻子之路。17年来,李艳霞为了找到儿子,带着一床薄被、背着一个黄水壶,走了全国30多个城市、行程11多万公里,可是依然没有儿子的消息。长期的奔波和内心的煎熬,使李艳霞的脸上布满沧桑。由于担心相逢时儿子认不出自己,会产生自责心理,她毅然做了全脸整容,想让儿子知道“我还是他离家时的样子”,这份炽热的母爱能否盼得儿子归来呢?
儿子逐梦失联,母亲忧心如焚
年10月8日傍晚,北京的街头下起滂沱大雨,路上稀稀落落的行人迅速擦身而过又消失在某个拐角处,她也箭步跑进一家小吃店,蜷缩着身躯在屋檐下躲雨。雨水从她的头发上“嘀嗒嘀嗒”滴落,她顾不得擦拭,而是从包里掏出一张餐巾纸,小心翼翼地吸着一张泛黄照片上的雨水,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:“宁宁,别怕别怕,我会保护你的。”
她叫李艳霞,照片上的少年是她的儿子金宁,长得清瘦、白净。这个拿着儿子的照片穿梭在大街小巷的动作,李艳霞已重复了17年,她的背影孤单而又决绝,寻子之路,道阻且长,但她从来没有放弃过。
年,21医院女护士李艳霞,经人介绍,与单位子弟学校老师金振斌闪婚。次年11月7日,儿子金宁出生,年女儿金鑫出生,“女儿属龙,儿子属鸡,刚好凑成龙凤呈祥”,填满这个小家庭的,除了其乐融融的亲情,还有不绝于耳的音乐。
爱好音乐的金振斌课余时间经常组织家庭音乐聚会,与同事一起拉二胡、敲扬琴、吹笛子,李艳霞吼几句秦腔。在家庭环境的熏陶下,兄妹俩都爱好文艺,尤其是金宁对唱歌更是着迷。当同龄人在玩过家家时,金宁已将偶像洛桑模仿得惟妙惟肖。上学后,他还自学了电子琴和吉他,总是一路哼着歌儿上下学,回家后就关在房里练歌。见儿子如此酷爱音乐,金宁13岁生日那天,李艳霞狠心花了半个月工资,为他买了一把心心念念的吉他,金宁爱不释手。
时光飞逝,金宁长成了翩翩少年,随之增长的还有他对音乐的热爱。年暑假,上高中二年级的金宁参加学校组织的夏令营,第一次去了北京。回来后,金宁眉飞色舞地给家人介绍北京到底有多好,同时他立下目标——将来一定要考上中央音乐学院。儿子对未来憧憬的样子,感染到了李艳霞,她觉得拿出近半年工资支持儿子的北京之行还是很值的。为了实现梦想,金宁更加努力,一有时间就拿着吉他使劲地唱、狠狠地练。
但天不从人愿,因高考失利,金宁没能如愿考进音乐学院,而是考取湖北一所大学学习计算机。上了一年大学后,金宁还是没有调整好梦想与现实的关系,苦闷不已的他私自退学,到北京实现他的音乐梦。
理想是丰满的,现实是骨感的,踌躇满志的金宁在北京求职屡屡碰壁,每天只能提心吊胆地在地下通道唱歌勉强度日,住在潮湿发霉的地下室,吉他还在一次演出中被城管没收,最后穷困潦倒到连一张回家的车票都买不起。无奈,他拨通了家里的号码,在家人的帮助下,年7月4日他坐火车回到家后,才说明真相。金宁退学的先斩后奏,让李艳霞夫妇恼火不已,但事已至此,他们也只好接受。好在当时青海石油局正在招工,月工资元,夫妻俩觉得这是个机会,就叫金宁前去,哪知,他一口回绝:“哪怕一个月一万块,我都不愿意去。我想当歌星,上中央电视台唱歌……”
夫妻俩的苦口婆心没能说动金宁,他苦苦哀求道:“你们就放我走吧。”父母拗不过金宁,心想:儿子有梦想、还年轻,到外面闯一闯未必就是坏事,万一梦想实现了呢?即使实现不了,磨练一下心性也好。于是,李艳霞答应了儿子的请求,还花了元给儿子买了一架电子琴,而她当时的月工资还不到元。
年10月10日,金宁带着电子琴、高中毕业证、一张全家福、几盒敦煌果脯和一条李艳霞亲手做的骆驼毛毯,再次到北京寻梦。目送儿子离开后,李艳霞在房间听着儿子录制的磁带《大约在冬季》,泪眼婆娑地在日历上写道:金宁:他今天走了,不知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。李艳霞把这张日历撕了下来,小心翼翼地珍藏着,纪念着孩子的起点,也计算着儿子的归期。
北漂期间,每半个月开头的固定电话响起时,是李艳霞最开心的日子。她在电话里关切地询问金宁的生活,通过对话,李艳霞勾勒出儿子在北京的大致状况:他和几个年龄相仿的流浪歌手合住在一个潮湿地下室里,平时会到地下通道、工地、饭店、皇城根儿唱歌,有时会给一家饭店打打杂,偶尔会在饭店后面的篮球场打打球。尽管儿子的艰苦生活让李艳霞心疼,可她还是咬紧牙关,安慰自己:年轻人,吃点苦不算什么。
年6月,金宁照例用公共电话联系李艳霞。在电话里,金宁说他要去三里屯发展,将来还要在中央电视台唱歌,誓要功成名就报答父母。之后,金宁就再也没有给家里打过电话。起初李艳霞以为受“非典”影响,可盼呀盼,到了年春节,金宁还是没有音信,李艳霞开始慌了,四处托人打听儿子情况,也向当地公安机关报案,但都一无所获。
11万公里寻子,母亲满身沧桑
儿子的杳无音讯,让李艳霞寝食难安。年5月,李艳霞决定到北京寻找儿子。出了北京站,她直奔三里屯。三里屯人来人往,又没有确切消息,李艳霞如同大海捞针。她只好拿着儿子的照片,逢人就问。由于当时工资比较低,李艳霞觉得出来一趟不容易,得多久才能找到儿子心里也没底,她必须一分钱掰成两半花。于是,出门时李艳霞自带了水、薄被子和干粮:渴了,喝两口装在军用水壶里的自来水;饿了,啃几口发硬的馍馍;困了,一条床单外加一床薄被,找个桥洞或者公园长凳凑合一夜。一天天的风餐露宿,一个个行人的摇头,使李艳霞筋疲力尽。每当此时,她打开那本装满儿子照片的小相册,那些定格的瞬间,勾起她的温馨回忆,为了能重温儿子相伴的岁月,她咬牙坚持。
“师傅,您好!打扰下,请问您见过照片上这个人吗?”年深秋的一个雨天,李艳霞在北京后海一家酒吧门口,拖着沉重的脚步,挤出一丝笑容上前向一对年轻夫妇打听。“去去去!”年轻夫妻不耐烦地将照片随手向空中一扔,冷漠的态度比秋雨还冷。秋风一吹,照片打着旋儿,落到泥泞马路上,那一瞬间,李艳霞的心像刀子划过般疼痛。人来人往的行人脚步溅起的泥水,很快沾满照片。泪眼滂沱的李艳霞俯身捡起照片,拭去上面的泥水后,小心翼翼地塞进心口暖着。照片随着心跳而起伏,像是与儿子的对话。她慈爱地对儿子说道:“宁宁,你在别人眼中像草,在妈妈这里就是宝。你一定要回来呀,不然丢了宝的妈妈,下半辈子该怎么活呀?”
10多年前,母子俩的合照寻子路上,李艳霞遇到过不少热心人的温暖,但更多的是心酸、劳累以及受骗等等。为了让路人帮忙提供线索,李艳霞在金宁肖像照的背后写上了自己的家庭住址和联系方式。有一回,一个穿着时髦的小伙子看了照片后,煞有介事地说上星期在通州区一个酒吧里看到过照片上的人,李艳霞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,拉着小伙子滔滔不绝地询问酒吧的名字,恳请带她前去。小伙子却变得支支吾吾,李艳霞心急了,不愿放过一丝可能性。这时,小伙子挠挠头,流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,说道:“阿姨,我的时间也很宝贵,带您过去一趟这半天就没了,你看是不是……”,李艳霞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,从兜里掏出皱皱的两张百元大钞,小伙子立马笑逐颜开。哪知,到了酒吧后,李艳霞取出照片询问工作人员今天金宁是否在上班,工作人员接过照片仔细端详后,摇摇头说:“不好意思,我们这没这个歌手呀。”一阵疑云顿时浮上李艳霞的脸,她转身问同来的小伙子,却发现小伙子不见了。这时,她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,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,她步履蹒跚地走出酒吧,在人来人往地街头失声痛哭:儿子,你在哪里呀,妈妈找得你好苦啊。
吃一堑长一智。从那以后,再有人说知道金宁在哪,要求先给钱,李艳霞就会小心求证。
寻子心切,对任何一丝蛛丝马迹李艳霞都不想错过。年,李艳霞在家里整理儿子物品时,发现儿子曾与青岛笔友孙某有过书信往来,随即前往青岛寻找孙某,哪怕能得到儿子的只字信息也好,可最终又是无功而返。李艳霞辗转找到儿子最后一次通话的电话机,已是年。电话机在北京宝钞胡同的一个小店铺,店主说小店已经转手五六次,没有见过金宁。她沿着宝钞胡同重点寻找,见人就问,也给胡同派出所留了照片和联系方式。无果而终离开北京时,她再次来到这家店铺。尽管很多人都使用过这部电话,当她握起电话时,依然感受到了儿子的气息。她拨通了一串数字,那是儿子当年播出去的电话号码,丈夫接通电话后,她已泣不成声,只勉强说了一句:“没有找到儿子,但找到儿子最后一次使用的电话机……”
每年李艳霞都会在家待几个月,存够了钱再外出几个月找孩子,如此交替。年,李艳霞和老伴相继退休,之后她更加专心地寻找儿子。“如果我身体硬朗,我拉二胡你唱歌,咱们边攒路费边找孩子!”自从孩子失踪以后,患有多种疾病的金振斌身体状况急转直下,看到妻子独自承担寻找儿子的重任,内疚不已。每当这时,李艳霞就安慰丈夫:“你照顾好自己,我就能放心找孩子,我一定要把孩子找回来”。李艳霞年年都会去北京,因为她觉得儿子在北京的可能性比较大,她漫无目的地寻找,但都一无所获。
寻的次数多了,李艳霞渐渐引起了别人的注意。年,在好心的帮助人,李艳霞登上了中央电视台《等着我》,年,登上了贵州卫视的《你好,再见》栏目。一时间,各种线索涌来,李艳霞满怀期待地和志愿者一一核实,最终还是没有找到儿子。十多年来,李艳霞寻子的足迹遍布全国各地,张火车票、全国30多个城市、11.2多万公里,从中年走到老年、从青丝走成白发,然而儿子依然毫无消息。与儿子再度重逢的画面,她在脑海中已经想象了上万次,尽管是幻想的,她觉得在未来的某一天一定会变成现实。
为寻子,被李艳霞翻烂了的北京地图六旬母亲整容,期待爱子归来
年夏天,李艳霞在外寻子期间,金振斌由于意外中暑而昏迷4天,导致多个器官出现衰竭症状。李艳霞匆匆赶回来时,丈夫已经躺在重症监护室里。看到丈夫全身插满管子,李艳霞含着泪跪在地上,颤抖地说“老金你要撑住,你不能有事,要等孩子回来。”经过半个月的抢救,医生才把金振斌从死神的手里拉回来。李艳霞看着虚弱的丈夫,内心恐慌不已,害怕哪天儿子回来了,自己和老伴却已不在了。真有这么一天,儿子该有多自责呀。想到这,她衣不解带着照顾金振斌,每天都对老伴念叨着:我们都要健康长寿,要等着金宁回来孝顺我们,知道吗?金振斌含泪点头。
在院照顾金振斌的一个中午,李艳霞打饭回来走在走廊上,在护士台处与一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撞了个正着,抬头见是熟人后,俩人相视而笑,寒暄了几句,老朋友直言不讳地说:“艳霞,你最近几年看上去老了很多啊。要是宁宁现在看到你,估计都认不出来。”朋友的一句话,让李艳霞转辗反侧。倒不是因为对方说自己苍老,而是因为自己容貌变化太多,估计儿子认不出来。回到家里,李艳霞对着镜子,认真地观察自己。十多年寝食难安、风餐露宿,加上忧思过度,60多岁的李艳霞看起来格外苍老,特别是长期流泪使眼睛周围长满了皱纹。“万一儿子回来了,第一眼认不出自己该咋办?要是儿子知道我为了找他,变成这个样子,那他心里该有多难受?”之前,她没有心思顾及自己的容貌,如今觉得这是个问题,“我想变得年轻一些,让孩子心里面坦荡一些。等儿子回来了一看,妈妈还是他走时的样子,没有变”。
思前想后,李艳霞动了整容的念头。她把这个想法告诉丈夫,丈夫虽然理解她的初衷,但对整容还是犹疑不决,倒是年轻的女儿,全力支持母亲。有了女儿的支持,李艳霞不再理会身边人类似“都这么大年纪了,还那么爱美干什么”“想儿子想疯了吧,竟然想出这一茬”的闲言碎语,她下定决心,我要变年轻,我不甘心因为衰老让儿子认不出自己。
年夏天,李艳霞在北京寻找儿子的间隙,医院。医院得知李艳霞的经历后,提出免费给她做整形手术。术前,医院联合为她举办了一场“16年漫漫寻子路,找回逝去的时光”为主题的公益发布会,李艳霞现场演唱了一首自己为寻找儿子创作的歌《期盼》。“在那静静的夜晚,我独自坐在家里想念,孩子、孩子,你在哪里?……孩子、孩子你回来吧,全家人就等你团圆。”李艳霞声情并茂的演唱,让现场嘉宾和媒体朋友数度落泪。
12月下旬,医院接受了长达8个小时的全脸整容手术。医生有针对性地为她做了眼部年轻化手术,去除了眼周的皱纹,消除了眼袋。年1月25日,拆线出院时,李艳霞感觉年轻了十多岁,尤其是眼睛显得水灵灵的,连女儿都羡慕,志愿者还帮她拍了一套写真。
“比起外在的改变,内在的改变更重要。”整形手术后,有好多专家教授和志愿者开导她,让她不再死死地抓住儿子这一件事,而忽视了家人和自己。年关将近,李艳霞踏上了回家的路,她说要回家陪丈夫和女儿一家过个开心年。在年夜饭上,李艳霞抱着小外孙,脸上恢复了往日的开朗。
李艳霞依旧每天收拾着金宁的房间,哄小外孙时,为他播放儿子唱的那首《大约在冬季》,阳光透露窗户,打在穿着红色外衣的李艳霞身上,姣好的面容和爽朗的笑声相得益彰。经过这次整容,越来越多的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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